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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主題

「玻璃娃娃賠償案」之法律觀點分析

發表人

李俊德　

發表日期

8/28/2005 10:55:20 PM

發表內容

玻璃娃娃賠償案鬧得人盡皆知，可能會成為考試的命題（尤其是研究所考試的題目），就法律觀點分析如下：

玻璃娃娃一案撇開感性觀點而論，這根本是一個錯誤判決：

1.本件案例事實乃屬好意施惠關係，並不存在契約關係，故無法依債務不履行求償。

2.好意施惠雖不能主張債務不履行，卻無礙於侵權行為之主張（所以好心幫助他人，並不能因善心而免除所有責任），而事實上本案確實依侵權行為訴請賠償。

3.如果依侵權行為主張，那行為人有無故意或過失將是最大之爭議：
（1）按故意，過失之程度：
最重為無過失責任，再來為抽象輕過失，具體輕過失，重大過失及故意。
（2）本案應僅就故意或重大過失負其責任   (   善心幫助人應得之法律評價   )
A.好意施惠關係根本不構成法律行為，亦即無法直接適用無償行為如民法175（緊急管理僅負故意或重大過失責任），民法410（贈與僅負故意或重大過失責任）民法220第二項（事件非予債務人利益者，應從輕酌定），但基於舉重以明輕之法理，自應類推適用上述法條，僅就故意或重大過失負其責任，德國亦有判例（聯邦法院      BGHZ   21，110判例）（黃立      債編18頁   亦採此一見解）
B.所以如果陳同學如同高院發言人所言   (40公斤之人要救100公斤)，那應該有重大過失，當然應負賠償責任。
C.然而本案法官卻以善意管理人之注意義務(或幾近無過失責任)苛求陳同學
      並創設出「玻璃娃娃之照顧需有專業能力，照料之人更應提高注意義務，善意幫助之人應量力而為」的反社會價值理論，所以造成價值觀受到嚴重影響，引發與論圍剿，自然是該法官認事用法有誤。
D.本案如果從嚴審認陳同學之過失，充其量也僅屬具體輕過失（自己亦因天雨路滑而摔跤），根本不具備重大過失，故不應負賠償責任。
E.本案法官謂有百分之1的過失也是過失。
這更是錯誤的理解，如果構成過失後，百分之1，10，60的過失……..這是損害賠償範圍，過失相抵的問題。但本案根本不構成故意或過失。

4.一言以蔽之，大家的價值觀沒有錯，錯的是法官。

回覆

Aaronkuo 在8/29/2005 7:36:50 AM的回覆：
臺灣高等法院民事判決九十三年度上字第四三三號
上訴人              顏貞祥
      顏林杏      住同上
共同訴訟
代理人              顏凡韋      住同上
      林明正律師
複代理人  陳麗玢律師
被上訴人  陳易靖
      林惠美      住同上
      楊明峰
      白秀蓮
      台北市私立景文高級中學
上一人
法定代理人            胡樹斌      住同上
共同訴訟
代理人           詹文凱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九十三年四月九日臺灣臺北地方法院九十一年度重訴字第二三五九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並為訴之追加，本院於九十四年八月十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文
原判決關於駁回上訴人下列第二項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部分，暨負擔訴訟費用之裁判均廢棄。
被上訴人台北市私立景文高級中學與陳易靖，或陳易靖與林惠美，應連帶給付上訴人顏貞祥新台幣壹佰玖拾貳萬𦍑仟伍佰貳拾捌元、顏林杏新台幣壹佰肆拾壹萬肆仟伍佰零捌元，及均自民國九十一年十月十六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五計算之利息。如有一被上訴人為給付，其餘被上訴人於給付範圍內同免其責任。
其餘上訴駁回。
第一審及第二審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台北市私立景文高級中學、陳易靖、林惠美連帶負擔百分之四十五，餘由上訴人負擔。
本判決所命給付於上訴人顏貞祥、顏林杏各以新台幣陸拾肆萬元、肆拾柒萬元供擔保後得假執行；但如被上訴人台北市私立景文高級中學、陳易靖、林惠美於假執行程序實施前各以新台幣壹佰玖拾貳萬𦍑仟伍佰貳拾捌元、壹佰肆拾壹萬肆仟伍佰零捌元分別為上訴人顏貞祥、顏林杏預供擔保，得免為假執行。
事實及理由
一、上訴人於原審原請求被上訴人連帶給付精神慰撫金各新台幣（下同）三百萬元，嗣於本院僅請求連帶給付精神慰撫金各一百五十萬元，核屬減縮應受判決事項之聲明；並於本院基於同一基礎事實追加依民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第二項、第二十八條規定請求被上訴人台北市私立景文高級中學（下簡稱景文高中）賠償，依民事訴訟法第四百四十六條第一項後段及第二百五十五條第一項第二、三款規定，應予准許，合先敘明。
二、上訴人起訴主張：
渠等之子顏旭男原為被上訴人景文高中資料處理科二年二班之學生，患有先天性染色體異常、肢體重度殘障、全身骨骼鬆軟易碎、行動不便、無法行走（即俗稱玻璃娃娃）之症，須避免碰撞。民國八十九年九月十三日下午一時四十分，該班原訂於操場上體育課，嗣因天雨，被上訴人即該班之體育老師白秀蓮即將上課地點改在該校謙敬樓地下室，詎白秀蓮明知顏旭男患有上開病症，竟無視其意願（顏旭男曾表示欲回教室讀國文），指示被上訴人即顏旭男之同學陳易靖將其抱負下樓至上課地點。惟因天雨造成樓梯地板濕滑，被上訴人陳易靖於抱負過程中自樓梯跌落，造成顏旭男頭部鈍創、顱骨破裂及四肢多處骨折。雖該班導師即被上訴人楊明峰立即通知渠等，但卻告稱顏旭男僅係跌倒，並無大礙，且將原本已召來之萬芳醫院救護車遣回，致渠等錯估顏旭男之傷勢，擬自行送往經常治療顏旭男之財團法人恩主公醫院（下簡稱恩主公醫院）就診，待上訴人顏貞祥到達景文高中時，發現顏旭男已意識不清，緊急送往醫院急救後，因顱內大量出血，於同日晚間八時二十分不治死亡。爰依民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第一項、第一百八十五條、第一百八十七條第一項、第一百八十八條規定，請求被上訴人陳易靖及其法定代理人林惠美、白秀蓮、楊明峰、景文高中連帶給付上訴人顏貞祥新台幣（下同）三百九十二萬三千五百二十八元、顏林杏三百四十一萬四千五百零八元，及均自起訴狀繕本送達之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年息百分之五計算之利息，並聲明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原審駁回其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其不服上訴，求為廢棄原判決，改判命被上訴人連帶給付上訴人顏貞祥二百四十二萬三千五百二十八元、顏林杏一百九十一萬四千五百零八元本息，並追加依民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第二項、第二十八條規定競合請求被上訴人景文高中連帶給付，且聲明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三、被上訴人則以：
上訴人自向被上訴人景文高中申請顏旭男入學時，並未告知顏旭男為「玻璃娃娃」，即有骨頭易斷碎之病症，僅以顏旭男具重度肢體障礙，已遭他校拒絕為由，請求景文高中准其入學。被上訴人景文高中當時曾告知校內無障礙設施並非完善，要其慎重考慮，經其再三請求後始接受入學。因上訴人從未告知顏旭男之病症及照顧方式，故均以一般肢體障礙方式施予照顧。然因被上訴人等對其特殊病症並不知悉，故不應認為被上訴人有以照顧玻璃娃娃之特殊方式照顧顏旭男之義務。如不具此特別照顧義務，自不能論被上訴人有違背注意義務之過失責任。況本件係因上訴人通知校方暫勿送醫，其可自行赴學校處理，始生延誤情形，此非被上訴人所得注意及防止，自不能逕予歸責，若認被上訴人有過失，上訴人自行延誤約一小時又二十分鐘送醫亦與有過失等語，資為抗辯。
四、兩造不爭執部分：
上訴人主張被上訴人陳易靖於八十九年九月十三日下午一時四十分許，在被上訴人景文高中謙敬樓，抱負渠等之子顏旭男下通往地下室之樓梯時，因天雨樓梯溼滑而自樓梯跌落，致顏旭男受有頭部鈍創、顱骨破裂及四肢多處骨折，經上訴人顏貞祥自行於當日下午三時許送至恩主公醫院急救後，因顱內大量出血，於同日晚間八時二十分不治死亡之事實，業據提出恩主公醫院診斷證明書及台灣台北地方法院檢察署相驗屍體證明書影本各一件為證（見原審卷第二十、二十一頁），並為被上訴人所不爭執，堪信為真實。
五、兩造協議之爭點（見本院卷第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一、二百四十五頁）：
（一）被上訴人景文高中、楊明峰、白秀蓮、陳易靖是否知道顏旭男患有先天性染色體異常、肢體重度殘障、全身骨骼鬆軟易碎、行動不便、無法行走（即俗稱玻璃娃娃）之症？有無指示被上訴人陳易靖及其他同學照顧顏旭男？其注意義務各如何？對於顏旭男之死亡各有無過失？
（二）上訴人顏貞祥延誤將顏旭男送醫，與顏旭男死亡有無相當因果關係？如有，是否構成與有過失？
六、本院之判斷：
（一）被上訴人應已知顏旭男患有先天性染色體異常、肢體重度殘障、全身骨骼鬆軟易碎、行動不便、無法行走（即俗稱玻璃娃娃）之症：
訴外人顏旭男係在八十八學年度，依照台北市八十八學年度國民中學肢體障礙、身體病弱學生升高中、高職鑑定及安置簡章之程序，申請進入被上訴人景文高中就讀（見原審法院九十一年度易字第一一六三０號過失致死案刑事卷第十二、二十至二十一、九十六至一百二十二頁），從而顏旭男進入景文高中就讀之際，依據該卷附台北市八十八學年度國民中學肢體障礙、身體病弱學生升高中、高職鑑定及安置簡章（見同上揭卷，第一百五十六至一百五十九頁）之規定，顏旭男就個人肢體障礙、身體病弱狀況，已經繳交教師觀察意見表及學生綜合資料記錄表Ａ、Ｂ卡影本、重大傷病卡與公立醫院診斷證明書等詳細記載肢體障礙、身體病弱情況之文件予景文高中，是景文高中已有上開顏旭男之肢體障礙資料。另被上訴人景文高中於本院自行提出之顏旭男八十八年九月入學之學校學生健康檢查紀錄卡影本中個人疾病史欄內之「以紅筆摘記須特別注意個人特殊疾病或傷殘問題」處記載成骨不全「輪椅」等字（見本院卷第九十二頁），且依上訴人提出顏旭男生前之生活照片四張所示（見本院卷第九十九至一百零一頁），身體畸型瘦弱矮小，無法行走，均以輪椅代步，一般人一望即知係患有成骨不全即俗稱玻璃娃娃之症者，被上訴人等人豈有異於常人而不知之理？又被上訴人陳易靖既與顏旭男長期同班上課，並於本件將其抱負下樓至地下室因天雨樓梯地板濕滑不慎跌倒致其死亡，亦無不知顏旭男患有玻璃娃娃之症之理。故被上訴人均應已知顏旭男患有玻璃娃娃之症。被上訴人白秀蓮亦於台灣台北地方法院檢察署檢察官訊問時自承：「伊知道跌倒趕快跑去保健室，通知家長，並叫救護車，因該生病情特殊，是俗稱玻璃娃娃等語（見該署八十九年度相字第六七一號卷第二十二頁），其供述應與事實相符，嗣被上訴人均否認已知顏旭男患有玻璃娃娃之症，不足採信。
（二）被上訴人景文高中、楊明峰、白秀蓮均應負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義務：
被上訴人景文高中依據特殊教育法、特殊教育法施行細則、台北市高級中等學校身心障礙學生輔導實施計劃之規定，訂定八十八學年度身心障礙學生輔導實施計劃（見原審法院同上揭刑事卷第六十頁），其目的在於「協助就謮高級中等學校身心障礙學生順利完成學業，並促進其學習、心理、情緒、社會及職業等適應能力，以充分發展潛能。」其輔導對象為「就讀本校並領有身心障礙手冊、重大傷病卡或經台北市特殊學生鑑定安置即就學輔導委員會分發之身心障礙學生。」顏旭男既係由「台北市特殊學生鑑定安置即就學輔導委員會」分發至景文高中就讀之身心障礙學生，且領有身心障礙手冊，即屬該「輔導實施計劃」所定之輔導對象，則景文高中即應遵守「輔導實施計劃」協助顏旭男順利完成學業，另被上訴人楊明峰、白秀蓮均為景文高中之教師，且分任顏旭男之導師及體育課教師，對其有照護義務，均應負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義務。
（三）被上訴人陳易靖應係事發當天臨時自願照顧顏旭男，其經顏旭男同意抱負其至地下室看同學上體育課，因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不慎跌倒，致造成顏旭男頭部鈍創、顱骨破裂不治死亡，應負過失責任：
１、被上訴人陳易靖並非經學校指定平日負責照顧顏旭男者，係因指定負責平日照顧顏旭男之孫逸民八九年九月一三日當天請假，陳易靖基於熱心，始自願於當日負責推送顏旭男輪椅，又當天原在操場上體育課因天雨改至謙敬樓地下室上課，顏旭男本欲回教室，因同學陳文偉等問顏旭男是否一同到地下室看同學上體育課，經顏旭男同意，又欲下去地下室時，陳易靖有問顏旭男要不要讓他抱，顏旭男說「好」，陳易靖始單獨抱負顏旭男下樓梯，而由另一同學陳文偉幫忙拿輪椅等情，已據證人陳文偉、顏智達於警訊、偵查中及原審證述明確（見台灣台北地方法院檢察署八十九年度相字第六七一號卷第十二至二十二頁、八十九年度他字第四五七六號卷第六十一頁，原審卷第九十一至九十五頁），核與證人即景文高中生活輔導組長廖志強於本院證述陳易靖不是學校指定平日負責照顧顏旭男之同學，指定負責平日照顧顏旭男的是孫逸民等情相符（見本院卷第一百五十七、一百五十八、一百六十二、一百六十三頁），即上訴人顏貞祥於原審法院刑事庭法官問：「是否一開始以為是孫姓同學造成這個事情，所以才表示不提出告訴，後來得知並非是孫姓同學照顧他，而是另外一個同學造成的，所以才提出告訴？」、答：「是的。」（見同上揭刑事卷第一百零四頁），足見陳易靖應非學校指定平日負責照顧顏旭男之人，其對顏旭男並無特別照護之義務，其因平日負責照顧顏旭男之孫逸民請假，而熱心自願照顧顏旭男，抱負顏旭男至地下室，僅應負一般人之注意義務。
２、被上訴人陳易靖雖係熱心好意抱負顏旭男從樓梯下地下室，惟當日天雨，一般常人均會注意樓梯溼滑，應小心行走，抱負他人時更應小心謹慎，尤其陳易靖知悉顏旭男係成骨不全之玻璃娃娃（已見上述），其身體遭受激烈碰撞可能導致死亡之結果，自應更為謹慎，以免滑落使顏旭男受創，陳易靖當時已滿十六歲（七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生），應有此認知及判斷能力，當時亦無不能注意之情事，詎其抱負顏旭男從樓梯下地下室時，應注意且能注意，而不注意樓梯地板溼滑，不慎跌倒，致顏旭男跌落頭部鈍創、顱骨破裂及四肢多處骨折，送醫不治死亡，自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而應負過失責任。原審法院少年法庭亦認陳易靖觸犯刑法第二七六條第一項之過失致人於死罪刑罰法令，而裁定不付審理，交付其法定代理人嚴加管教確定（見本院卷第六十四至七十頁裁定理由書影本）。故上訴人依民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第一項規定，請求被上訴人陳易靖賠償損害，尚屬正當，不能因其係熱心好意抱負顏旭男即免其責任。
（四）被上訴人林惠美為陳易靖上開過失行為時之法定代理人（其父已歿），應與陳易靖負連帶賠償責任：
民法第一百八十七條第一項前段規定：「無行為能力人或限制行為能力人，不法侵害他人之權利者，以行為時有識別能力為限，與其法定代理人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被上訴人陳易靖上開過失行為時輔年滿一六歲，為有識別能力，被上訴人林惠美為其法定代理人，並未舉證證明其監督陳易靖並未疏懈，或縱加以相當之監督而仍不免生損害，上訴人主張其應與陳易靖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亦屬可採。
（五）被上訴人景文高中未依法設置通往謙敬樓地下室電梯之無障礙設施，亦未對殘障之顏旭男實施個別化體育教學，致發生須由陳易靖抱負殘障之顏旭男下地下室，而因天雨溼滑不慎跌倒，致顏旭男受創死亡，應與陳易靖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
１、身心障礙者保護法第四條規定：「身心障礙者之人格及合法權益，應受尊重與保障，除能證明其無勝任能力者外，不得單獨以身心障礙為由，拒絕其接受教育、應考、進用或予其他不公平之待遇。」第二三條規定：「各級主管機關辦理身心障礙者教育及入學考試時，應依其障礙情況及學習需要，提供各項……無障礙校園環境……以符公平合理接受教育之機會與應考條件。」違反第四條規定者，依同法第六十四條第二項規定，須受十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鍰處罰。各級學校體育實施辦法第十條規定：「各校體育課之編班與排課應依下列規定辦理：二、身心障礙或經醫師證明身體狀況不適宜與一般同學同時上課時，應另成立體育特殊教育班，每班人數以十五人為原則。」第十一條：「各校體育課之實施，應依相關規定辦理，並應加強下列措施：一、學生遇有天雨地濕或氣候不適合室外教學時，應充分利用室內場地，實施體育教學，不得停課或改授其他課程；二、體育特殊教育班之授課，應依學生既有能力及特殊需求，訂定教材內容及實施個別化教學。」上開規定均屬保護他人之法律。
２、顏旭男係由「台北市特殊學生鑑定安置即就學輔導委員會」分發至被上訴人景文高中就讀之身心障礙學生，即屬該校「輔導實施計畫」所定之輔導對象，並有對其特別照護之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義務，自應依前開身心障礙者保護法、各級學校體育實施辦法之相關規定，注意於校園內設置無障礙設施等必要安全設備，以利顏旭男之肢障學生於校園內之活動及通行，防止危害發生，並依身心障礙學生體能限制予以彈性設計，成立體育特殊教育班，敦促教師對肢障學生提高注意義務實施個別化教育，竟未注意設置電梯或無障礙坡道通往謙敬樓地下室內體育場，及就顏旭男等身心殘障學生成立體育特殊教育班，實施個別化教學，乃違反上開保護他人之法律，致八十九年九月十三日下午一時四十分許，顏旭男欲至謙敬樓地下室體育場，須藉由被上訴人陳易靖抱負致行經因雨濕滑之地下室入口樓梯而不慎摔落死亡，訴外人即景文高中校長胡樹斌於執行綜理景文高中校務時顯然有違反上開保護他人法律情事，並導致顏旭男死亡之損害，依民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第二項規定：「違反保護他人之法律，致生損害於他人者，負賠償責任。」及同法第二十八條規定：「法人對其董事及其他有代表權人因執行職務所加於他人之損害，與該行為人連帶負賠償之責任。」上訴人請求被上訴人景文高中負賠償責任，應為可採。又被上訴人景文高中違反保護他人法律之行為及上開被上訴人陳易靖之過失行為，係造成顏旭男死亡之共同原因，上訴人依同法第一百八十五條規定請求被上訴人景文高中、陳易靖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亦為可採。
（六）被上訴人白秀蓮與顏旭男之死亡無相當因果關係，勿庸負損害賠償責任：
被上訴人白秀蓮雖係景文高中資訊處理科二年二班之體育老師，惟因顏旭男係重度肢體殘障，平日本無需修軍訓課，且得申請免上體育課（本院卷第一百三十一頁及外放證物免修軍訓學生名冊），而當日係顏旭男自行要求至場看同學上體育課，並非白秀蓮要求顏旭男到場上課，至事故當天原在操場上課，惟於做熱身操之際，因突然下雨而由白秀蓮決定改至謙敬樓地下室繼續上課，並由陳易靖推顏旭男回教室等情，已見上述，白秀蓮並無要求顏旭男至地下室上體育課。況係經同學陳文偉等之勸說後，顏旭男自己同意至地下室看同學上體育課，白秀蓮並不知顏旭男亦同往地下室上體育課，自亦無從指示陳易靖抱負顏旭男下樓。上訴人指稱白秀蓮於事發當日，因更改上課地點，明知顏旭男有玻璃娃娃病症，需避免碰撞，竟違反顏旭男意願，指示陳易靖抱負顏旭男下樓，致生意外云云，不足採信。至白秀蓮未依上開各級學校體育實施辦法規定對顏旭男實施個別化特殊體育教育，乃單純教育行政上有無疏失之問題，核與顏旭男之死亡並無相當因果關係，自不應令其負損害賠償責任。其經台灣台北地方法院檢察署提起過失致死罪公訴後，亦經原審法院及本院刑事庭判決無罪確定，亦有本院九二年度上易字第二五四號刑事全卷可稽。故上訴人請求被上訴人白秀蓮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為無理由，不應准許。
（七）被上訴人楊明峰與顏旭男之死亡無相當因果關係，勿庸負損害賠償責任；上訴人顏貞祥亦無與有過失：
顏旭男跌倒後立即經同學陳易靖送至醫護室，當時身體無明顯外傷，學校護士白玉玲查看後要求顏旭男平躺於病床上，並立即通知萬芳醫院派出救護車到校，而顏旭男於等候時，尚與老師及同學交談，意識清楚，一再向老師要求切勿處罰陳易靖，不希望陳易靖因此受罰，因其意識及身體外觀均屬正常，在送醫檢查前，無法確知所受傷害，故被上訴人楊明峰告知上訴人時僅表示顏旭男摔倒，而未說明傷勢。學校護士白玉玲於通知醫院後，並即撥電話給顏旭男之家長，由上訴人顏林杏接聽，顏林杏於電話中表示將通知上訴人顏貞祥，斯時楊明峰已連絡上訴人顏貞祥，而顏貞祥電話中告知不要救護車送，他大約十分鐘後即到達，故楊明峰始告知救護車人員，予以遣回等情，業據證人白玉玲、同學王泰期於原審法院刑事庭證述明確（見同上揭刑事卷第二百三十二至二百七十八頁），並有臺北市消防局救護紀錄表可稽（見本院卷第七十八頁），足證當時楊明峰確曾通知救護車到校，如非上訴人指示，其當不可能遣回救護車，故楊明峰辯稱係受上訴人指示不要救護車送，而由上訴人顏貞祥自己送醫等語，自屬可取。故楊明峰對於上訴人顏貞祥嗣後延誤到校自行將顏旭男送醫，並無何故意過失。上訴人告訴楊明峰過失致死罪嫌，亦經台灣台北地方院檢察署檢察官不起訴處分確定，有不起訴處分書附於上揭刑事卷可稽。又對於顏旭男延誤送醫與其不治死亡間有無相當因果關係，恩主公醫院函覆本院稱：「若能越早到醫院診治，當然存活之可能性會較高，但仍無法保證一定有辦法存活（因病情確實非常嚴重）。」（見本院卷第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頁），兩造對該函覆表示無意見，並稱不需再鑑定（見本院卷第一百三十二頁），可見顏旭男係因其後病情嚴重不治死亡，縱上訴人顏貞祥有稍延誤送醫，亦與顏旭男之不治死亡無相當因果關係。故被上訴人楊明峰辯稱其無過失責任，被上訴人顏貞祥主張其不構成與有過失，均堪採信。上訴人請求被上訴人楊明峰連帶負賠償責任，即無理由，不應准許。
（八）被上訴人白秀蓮、楊明峰對於顏旭男之死亡，既無何過失責任，業據上述，則上訴人以其二人係被上訴人景文高中之受雇人，而競合依民法第一百八十八條第一項規定請求被上訴人景文高中負僱用人之損害賠償責任，即不應准許。
（九）連帶債務須法律明定或經當事人明示同意，始能成立，依上述，被上訴人景文高中、陳易靖依民法第一百八十五條規定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被上訴人林惠美、陳易靖則依同法第一百八十七條第一項前段規定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惟被上訴人景文高中、林惠美間並無須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之規定，即所謂不真正連帶債務，上訴人請求被上訴人景文高中、林惠美連帶賠償損害並無依據，自不應准許。
七、依民法第一百九十二條及第一百九十四條規定，被告對於支出殯葬費之人應負損害賠償責任；被害人對於第三人負有法定扶養義務者，加害人對於該第三人亦應負損害賠償責任；不法侵害他人致死者，被害人之父、母雖非財產上之損害，亦得請求相當之賠償。茲就上訴人請求各項賠償金額是否准許，審酌如下：
（一）殯葬費：
上訴人顏貞祥請求其為顏旭男支出之殯葬費六十萬元，為被上訴人所不爭執（見本院卷第四十四頁），應予准許。
（二）扶養費：
上訴人主張被害人顏旭男於八十九年九月十三日死亡時（死亡時已年滿二十歲），顏貞祥為五十三歲（三十六年出生），顏林杏為五十一歲（三十八年出生），依行政院經建會人力規劃處「一九九八年世界人口估計要覽」（八十七年一一月）之統計資料顯示，台灣地區男性平均壽命為七十二歲，女性為七十八歲，上訴人各尚有餘命十九年及二十七年，為被上訴人所不爭執（見本院卷第二百四十四頁），故其主張依扶養親屬寬減額每年七萬四千元及霍夫曼式扣除中間利息後，顏貞祥得請求受扶養之金額為九十七萬零五百八十四元（74,000×13.1160=970,584），顏林杏得請求受扶養之金額為一百二十四萬三千五百二十五元（74,000×16.8044=1,243,525），因上訴人育有三子，均負有扶養義務，上訴人各只受三分之一扶養費之損失，即顏貞祥為三十二萬三千五百二十八元，顏林杏為四十一萬四千五百零八元，為有理由，應予准許。
（三）精神慰撫金：
經審酌上訴人之子顏旭男係患有先天性染色體異常、肢體重度殘障、全身骨骼鬆軟易碎、行動不便、無法行走，即俗稱玻璃娃娃之症之人，上訴人照護不易，扶養過程備極辛勞，不幸痛失愛子，精神上遭受莫大痛苦，以及兩造之身分地位、經濟狀況等一切情狀（兩造之財產所得狀況詳本院卷第一百八十六至二百三十七頁，因本判決對外公開，不宜記載兩造當事人之詳細財產所得資料），認上訴人請求精神慰撫金各一百五十萬元，尚嫌過高，認應各以一百萬元為適當，逾此部分不應准許。
八、綜上所述，上訴人顏貞祥、顏林杏請求被上訴人景文高中、陳易靖，或被上訴人林惠美、陳易靖，各連帶給付顏貞祥一百九十二萬三千五百二十八元（六十萬元＋三十二萬三千五百二十八元＋一百萬元＝一百九十二萬三千五百二十八元）、顏林杏一百四十一萬四千五百零八元（四十一萬四千五百零八元＋一百萬元＝一百四十一萬四千五百零八元），及均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即民國九十一年十月十六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百分之五計算之利息，為有理由，應予准許；逾此範圍，不應准許。就上開應准許部分，原審駁回上訴人之請求，尚有未洽，上訴意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有理由，應由本院將原判決此部分廢棄改判如主文第二項所示，並依兩造聲請准免假執行。至上開不應准許部分，原審駁回上訴人之請求，則無不合，上訴意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九、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攻擊防禦方法，核不影響判決結果，茲不予一一論述，附此敘明。
十、結論：
本件上訴為一部有理由，一部無理由，爰依法判決如主文。

中華民國            九十四            年            八            月            二十四            日
民事第十三庭      審判長      法官      張宗權
法官      蕭艿菁
法官      陳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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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德 在8/29/2005 12:15:41 PM的回覆：
足見陳易靖應非學校指定平日負責照顧顏旭男之人，其對顏旭男並無特別照護之義務，其因平日負責照顧顏旭男之孫逸民請假，而熱心自願照顧顏旭男，抱負顏旭男至地下室，僅應負一般人之注意義務。
２、被上訴人陳易靖雖係熱心好意抱負顏旭男從樓梯下地下室，惟當日天雨，一般常人均會注意樓梯溼滑，應小心行走，抱負他人時更應小心謹慎，尤其陳易靖知悉顏旭男係成骨不全之玻璃娃娃（已見上述），其身體遭受激烈碰撞可能導致死亡之結果，自應更為謹慎，以免滑落使顏旭男受創，陳易靖當時已滿十六歲（七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生），應有此認知及判斷能力，當時亦無不能注意之情事，詎其抱負顏旭男從樓梯下地下室時，應注意且能注意，而不注意樓梯地板溼滑，不慎跌倒，致顏旭男跌落頭部鈍創、顱骨破裂及四肢多處骨折，送醫不治死亡，自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而應負過失責任。原審法院少年法庭亦認陳易靖觸犯刑法第二七六條第一項之過失致人於死罪刑罰法令，而裁定不付審理，交付其法定代理人嚴加管教確定（見本院卷第六十四至七十頁裁定理由書影本）。故上訴人依民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第一項規定，請求被上訴人陳易靖賠償損害，尚屬正當，不能因其係熱心好意抱負顏旭男即免其責任。
----------------------------------------------------------------------------------
自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而應負過失責任。

當日天雨，一般常人均會注意樓梯溼滑，應小心行走，抱負他人時更應小心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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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跤等同於重大過失

怪不得被批評為黑暗星球的法官

回覆

路人甲 在8/29/2005 3:48:33 PM的回覆：
李老師您好：
在老師評論的意見C部分
老師您係用「然而本案法官卻以善意管理人之注意義務(或幾近無過失責任)苛求陳同學
並創設出「玻璃娃娃之照顧需有專業能力，照料之人更應提高注意義務，善意幫助之人應量力而為」的反社會價值理論，所以造成價值觀受到嚴重影響，引發與論圍剿，自然是該法官認事用法有誤。
D.本案如果從嚴審認陳同學之過失，充其量也僅屬具體輕過失（自己亦因天雨路滑而摔跤），根本不具備重大過失，故不應負賠償責任。」

但判決書「六、本院之判斷：‧‧
（三）被上訴人陳易靖應係事發當天臨時自願照顧顏旭男，其經顏旭男同意抱負其至地下室看同學上體育課，因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不慎跌倒，致造成顏旭男頭部鈍創、顱骨破裂不治死亡，應負過失責任」

兩相對照似乎對「責任」的認定有所不同。如果法官「用法部分」，若係採「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則陳同學所負的過失責任應該是「重大過失」才對，顯非老師您所稱的「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義務」之「抽象輕過失」，據此而論，法官用法應屬妥適，所爭議部分，該是「認事部分」，與社會通念顯然不同所致，以上淺見，尚請老師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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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德 在8/30/2005 1:06:13 AM的回覆：
我在寫第一篇文章時，還沒看到判決主文，誤以為該法官是以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義務要求陳易靖，誰知道看完判決更是快吐血。

重大過失：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

具體輕過失：欠缺處理自己事務同一之注意義務

抽象輕過失：欠缺一般誠實，勤勉之人應有之注意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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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要不是搞不清楚這三者之區分民法應該重修，就是故意曲解法律。

白話一點，以具體輕過失作出發點：舉煮開水的例子

1.你煮開水，等候期間看電視，洗衣服。有時不小心會把開水煮乾，有危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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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輕過失：欠缺處理自己事務同一之注意義務

2.你煮開水，應該在旁守候，不應該看電視，洗衣服，作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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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象輕過失：欠缺一般誠實，勤勉之人應有之注意義務

3.你煮開水，瓦斯爐開了之後，你出門去買菜，逛街，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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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過失：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一般人不會犯的錯，偏偏你犯了）

這個案例事實，重大過失及抽象輕過失都有「一般」兩個字，怎麼描寫.....................

重大過失：欠缺一般人之注意義務（一般人不會犯的錯，偏偏你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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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在天雨樓梯溼滑的情形下，抱著玻璃娃娃顏旭男都不會摔跤跌倒，唯獨你陳易靖，會犯這樣的錯誤。

具體輕過失：欠缺處理自己事務同一之注意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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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雨樓梯溼滑的情形下，辛苦的媽媽抱著玻璃娃娃要小心不要摔跤跌倒，細心的媽媽不會摔跤跌倒，但是冒失的媽媽還是有可能摔個四腳朝天，所以民法223規定，一般人都不會跌倒的情形，你這個冒失鬼還是會摔跤，這個誇張的冒失鬼還是要負責。

抽象輕過失：欠缺一般誠實，勤勉之人應有之注意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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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雨樓梯溼滑的情形下，受過專業訓練的照護人員，抱著玻璃娃娃正常情形下不應該摔跤跌倒。

你看法官，雖然說重大過失，但是他所持的見解是那一種............抽象輕過失（甚或無過失）

抽象輕過失：欠缺一般誠實，勤勉之人應有之注意義務
----------------------------------------------------------------------------------
在天雨樓梯溼滑的情形下，受過專業訓練的照護人員，抱著玻璃娃娃正常情形下不應該摔跤跌倒。

你又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照護人員，自當量力而為。

回覆

花輪在8/30/2005 10:39:47 AM的回覆：
高等法院最近對於玻璃娃娃案的判決在社會上掀起宣然大波，輿論一面倒指責高院法官「來自黑暗星球」，不懂「地球人的人情事故」。

或許法官為自己已盡到認事用法中立客觀並依法審判的責任，卻仍遭受社會如此強烈反彈感到委屈，但若他們將社會輿論的批判，定位為「不懂法律、純屬情緒的批判，不值一哂」，那就讓我們試著以法律的角度來討論這個判決，在法律上構成的問題。

首先，高等法院在判決中開宗明義提到，陳同學對於顏旭男身為玻璃娃娃應有充足的認知（參見該判決書第六大項「本院判斷」第一點），法官指摘的理由是顏旭男當初入學時已有相關文件證明其為玻璃娃娃，再加上顏生與陳生都是同班同學，因此邏輯上陳同學不可能不知顏旭男非玻璃娃娃、有特殊的病徵，藉此作為論證陳生具有過失的法律基礎之一。

在此必須指出的是，如果單看法院該段落的意見，乍看之下言之成理。

但若對照本案被上訴人（陳生與景文高中校方）所提的答辯狀，恐怕會有不同的思考。

在該判決中所摘錄的被上訴人答辯狀中，辯稱景文高中在當初允許顏生入學時，不知其為玻璃娃娃，僅只知悉顏生為重度殘障。

根據法院所提出的證據與判斷，景文高中的辯解顯然毫無理由，乃因顏生確實繳交相關殘障資料給景文高中，相關資料上清楚註明顏生有哪些病徵。

唯有疑者乃，上述資訊除校方以外之一般人如何能得知，或是「與校方有同樣程度的理解」？該判決出現的第一個謬誤，就是預設陳同學對事情的認知，「應與景文高中校方一致」，完全沒有考慮資訊的充足程度與資訊取得的地位是否平等。

或許，陳同學跟顏生同班許久，邏輯上理應知悉其為玻璃娃娃，但如何能因此推論陳同學對玻璃娃娃就「該有正確無誤的認知」？如何能以對景文高中校方的嚴格審查標準，套用於一個高中生身上，自屬判決理由中漏未清楚論證之處。

再者，在批評高院對過失的衡量標準失當前，須先替高院做出部分澄清。

根據高院判決書所示，陳同學在揹顏生前，已經過顏生自己出於自由意願的同意，其意思表示完全未有任何不健全之處。

因此，由陳生背負顏生下樓梯此一動作，究竟是成立民法第五百三十五條前段無償委任之契約關係，抑或僅純屬好意思施惠關係，容待學理上進一步探討。

若認雙方成立者乃無償委任契約，則陳生即須負擔與處理自己事務之相同注意義務，需就具體輕過失負責﹔而若僅屬好意施惠關係，在雙方不成立任何契約關係下，陳生僅就故意或重大過失負其責任。

因此，根據判決理由所載，陳生違反者乃「一般人之注意義務」。

換言之，高院法官認為陳生構成的乃是重大過失，並且高院也援引相關事證，認為「陳生非學校指定平日負責照顧顏生之人，其對顏生無特別照護之義務。

。

。

熱心自願照顧顏生。

。

。

僅應負一般人之注意義務。」

。

據此，應可反推高院是將雙方之法律關係界定為責任程度較低的「好意施惠關係」，而非認為構成責任程度較重的無償委任關係，因此外界批評高院要求陳生負善意管理人之高注意義務，可能是一種誤解，因為高院對於陳生僅要求負擔一般人之注意義務，而對景文高中校方與教師，始要求負善管人注意義務。

於此，合先敘明。

據此，進一步檢視高院對於陳生所採取的重大過失標準，是否屬正確且合適之判斷。

基本上，好意施惠關係雖乃「當事人就其約定，欠缺法律行為上的法律效果意思，無受其拘束之意思。」

，因此似構成無法律上權利義務為其內容之事實關係。

但通說見解仍認為，縱屬好意施惠關係，仍不能免其侵權責任，不因熱心好意即可免責，但僅就故意或重大過失負侵權責任，前已敘明。

因此高法將陳生應該負責的界線，劃定於故意或重大過失的標準，自屬無誤。

只是，問題乃在於，法官認定陳生構成重大過失的心證上，讓人難以理解與信服。

分析高院判決理由認為，陳同學之所以違反一般人注意義務乃在於：其一，顏生是玻璃娃娃，先天性肢體重度殘障、全身骨骼鬆軟易碎、行動不便，無法承受任何撞擊。

若是劇烈碰撞更可足致死亡結果之發生。

其二，陳同學當時已滿十六歲，依據客觀經驗法則，足認對於客觀環境的危險有足夠認知能力，且當時又無不能注意之情事。

因此，高院基於上述兩點理由，再加上前述對於陳同學對玻璃娃娃應有正確認識的「推定」，套用過失在刑法第十四條第一項「應注意，能注意，而不注意」的定義，直接論證陳同學違反一般人之注意義務，判定其具有過失。

或許，高院有感如此理由稍嫌薄弱，同時援引一審刑事判決，指稱地院亦認為陳生符合刑法兩百七十六條過失致人於死罪，企圖合理化上述認定陳同學有過失的推論。

而如此草率的邏輯推論，顯然才是引發社會輿論反彈的主要關鍵。

按民事訴訟法兩百二十二條明採「自由心證主義」，所謂自由心證主義，非謂法官可恣意裁判，其認事用法必須遵守「經驗法則」與「論理法則」之拘束。

論理法則，乃指以理論認識之方法也，即所謂合邏輯性﹔經驗法則，乃指人類本於歷史經驗累積歸納所得之定則。

若根據自由心證主義的內涵，檢視高等法院法官對於陳同學有無過失的判斷，明顯發現下列疑義：   第一，據一般人的邏輯，下樓梯有摔倒的危險。

但又無法因噎廢食，怕摔倒不爬樓梯，因此要求爬樓梯時不可奔跑、嬉戲、跳躍、翻滾，若有上述動作致生危險，稱其「有過失」乃屬當然。

但若是一般正常行走於樓梯之間，再發生摔倒等意外，是否仍可稱為有過失，就非常值得探討。

因為，如果所有事件當風險一實現，就直接推定有過失的存在，顯然就不需要再使用過失的定義。

但民法並未全面採取無過失責任如此極端的認定，而要依照當時客觀情狀來判定過失種類與標準。

從判決書的記載中，顯然陳生也係依一般人的照料方法，將顏同學揹下樓梯，並未故意惡作劇或有任何不適當動作。

在正常的行使方法下，高院僅因其造成傷害，即認定有過失，顯然過於草率。

第二，根據判決書所載，陳同學除了揹的動作外，沒有其餘任何不當舉動。

綜上所述，高院從死亡結果認定陳同學有過失，顯然是從結論來倒推。

試問，若今陳同學將顏生揹下樓未發生任何意外，是否即無過失可言。

若是，則陳同學有無過失的判斷標準將繫於偶然結果之發生與否，而非從陳同學的舉動上作認定，有違「以行為本身為判斷對象」的法律基礎原則。

因此，若陳生因偶然的摔倒即必須背負過失責任的推定，除了此乃將行為人的命運繫於「機率與上天的恩旨」，非法律所規範不說，更甚者，亦已違反高院自己畫下的標準：「故意或重大過失始負責，不負無過失責任」。

第三，進一步言，若推定陳同學當初早已知悉顏同學是玻璃娃娃，骨質易碎異於常人，因此據認陳同學根本不該抱他下樓，可謂「抱他下樓」本身就是一個過失，如此見解更待商榷。

正如前已論述，陳同學對於玻璃娃娃的認識，是否真如向高等法院自行推定的程度，容有疑問。

再者，縱令陳同學果真具備相關知識，那顏生自己豈不更加明白自己的病情與特殊病徵？當陳同學詢問是否願意下樓且接受被揹之際，顏姓學生乃在自由意志健全之下，同意陳生的揹負舉動。

那顏生是否亦為民法二百一十七條與有過失所規範之主體，未見高院任何隻字片語之探究。

最後一點的批評，不完全針對高院判決書。

而是對於高院的發言人及其新聞稿的問題提出看法。

高院發言人溫耀源對媒體發言時，自作主張表示「玻璃娃娃之照顧需有專業能力，照料之人更應提高注意義務，善意幫助之人應量力而為」。

這一觀點在經過仔細閱讀該判決後，似屬高院發言人的自創見解，判決書並未如此指摘，探究其文意亦無相關見解。

由於溫發言人所述，不僅已超越判決內容之聲明，更是創設另一判決所無之新見解。

若果真判決書以此為基準，則法官就必須為判決理由中所自行創設的此一標準作出論證，否則極可能產生判決不備理由之嚴重違誤問題。

或許發言人是因應媒體所需，因此簡明扼要的解釋判決內容，但也應注意解釋範圍不可逾越裁判內容本身，否則造成社會大眾對司法裁判的誤解，豈是個人可擔當？   綜上所述，今天問題癥結點不在於熱心幫助是否仍該受罰的爭議，而在於熱心幫助人者有無過失的認定，這也是高院判決與社會情感最大的歧異之處。

法官說是社會大眾搞錯了，因為熱心助人也不代表不需負責。

但管見以為，其實是高院法官自己搞錯了，搞錯了對過失的衡量與認定，必須符合社會情感與經驗邏輯。

事前機械式的套用法律，事後以法律專業偏執自居，堅稱判斷無誤不願自省，結果是讓社會教育重挫，讓人性價值的摧毀付出代價。
   以上文章作者姜長志，國立高雄大學法律研究所研究生

回覆	４４５５在8/30/2005 5:34:07 PM的回覆：請問好意施惠關係有沒有必要考慮到時間性一個長久持續的無償幫忙行為以社會通念而言是好意施惠嗎一般好意施惠我們的了解是幫忙買便當送人回家但我們的想像是偶爾為之如本題例這樣長期的援助是好意施惠還是無因管理如果是無因管理管理人負善良管理人注意義務．．－－－－－－－－－－－－－－－－－小弟倒覺得本案是損害的風險分配問題我的結論是風險應分配給學校受害人是學校學生學校有能力創造無障礙空間而且找得法令之義務．．．淺見淺見．．．．

回覆	肥腸在8/31/2005 2:55:06 AM的回覆：我想之所以本例屬於好意施惠就是因為陳同學平日不是照顧的人只是因為平日照顧的孫同學請假才會臨時換陳同學幫忙所以不是長期性的

回覆	請問在9/23/2005 10:08:51 AM的回覆：請問老師老師在開版的文章中說到這個案例是好意施惠,屬於非法律事實可以主張侵權行為我的疑問是老師在民總的體系表中不也是把侵權行為放在法律事實中討論嗎? 是我理解有錯嗎?

回覆

李俊德 在7/19/2006 11:04:46 AM的回覆：
2006.07.19　   中國時報

助人發生意外   高院為他平反   玻璃娃案   好心同學免賠
黃錦嵐/台北報導

            因熱心幫助同學，卻不慎讓「玻璃娃娃」同學摔倒致死的前景文高中學生陳易靖，經過最高法院發回更審後，高院昨天判決他和母親不必賠償顏家損失，讓好心的他終獲平反。

            高院昨日更審宣判「玻璃娃娃」顏旭男摔死損害賠償案，認定景文高中未在謙敬樓地下室提供無障礙設備，亦未對殘障的顏旭男實施個別化體育教學，顯然違反保護他人之法律，應負賠償責任。不過，法官認定顏旭男之父拒絕救護車送醫，致延誤醫治，亦應負擔十分之二的過失責任。


            顏父有責   景文賠償金減少

            經過「過失相抵」之後，高院判決減輕景文高中的賠償金額，只須賠償顏旭男之父一百零七萬四千一百十七元，賠償顏母六十四萬八千七百零五元，並自九十一年十月十六日起至清償之日止，按年利率五％計算遲延利息。

            陳易靖部分，法官認定，他是出於熱心、無償助人，且已盡到同年齡青少年應盡的注意義務，難以苛責，並無任何可予非難之處，為免傷及青少年學生愛心，改判他不必負擔賠償責任。

            八十九年間案發時，顏旭男是景文高中二年級生，因天雨，體育課改在謙敬樓地下室上課，陳易靖抱顏旭男下地下室。但樓梯濕滑，兩人摔倒跌落，顏旭男顱內出血兼多處骨折，送醫不治。

            本案一審原判顏家敗訴，但高院改判顏家勝訴，景文高中與陳易靖應負擔三百卅三萬餘元的連帶賠償責任。

            案經最高法院指摘發回，更審中，高院法官王聖惠赴景文高中履勘案發現場。

            從輕酌定   免傷青少年愛心

            陳易靖無須負擔賠償責任部分，高院首先認定，陳易靖年僅十六歲，經驗有限，更不瞭解「玻璃娃娃」病症情狀。因此，他的過失注意義務，應僅以同年齡者為標準，並考量出於熱心、無償助人、且攸關公共利益者特性，應從輕酌定，以免傷及青少年學生愛心之滋長。

            高院據履勘現場認定，地下室樓梯所以濕滑，是因天雨，前行學生的鞋子潮濕印上樓梯，陳易靖全心全力抱著顏旭男逐階下梯，視線阻隔，發生事故，難以苛責。

            另外，陳易靖即將摔倒之際，仍緊抱顏旭男不鬆手，連同自己一併摔倒，陳易靖還被壓在顏旭男的下面。顏旭男受傷後意識清楚，在其父趕到學校時，還表示不要責罵善心助人的陳易靖，不要記陳易靖的過。

            綜合上述事證，高院認定，陳易靖已盡心盡力，發揮同學間彼此照顧之愛心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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